天寒地凍宿舍生活。俄羅斯。葉卡捷琳堡

Hsiao
Jan 21,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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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從小到大都在台灣念書,大學四年來卻從沒住過宿舍。第一次住宿舍便是在大四於俄羅斯交換時。

記得剛抵達葉卡捷琳堡機場,直奔宿舍的第一天,我的當地Buddy,標準金髮碧眼俄羅斯正妹Angelica遞了鑰匙跟一堆證件給我,還提醒說這些都要隨時攜帶。我接到手裡,看這著這麼多張證件很是納悶,問說你確定這些都要每天帶著?? 他點點頭,接著開始講述宿舍跟學校的規則: 首先這個紅皮證件是你的宿舍證,進來宿舍時要秀給大門口的看門阿姨他才會准你進來,然後另一張是學生證,上學時每個出入口都會有警衛,同樣要秀證件才能進入,接著是你的入境俄羅斯居留卡跟住址登記證,以防警察隨時抽查,連同你的護照務必要每天帶著。

積雪的宿舍門口,有著三道門阻隔冷空氣
積雪的宿舍門口

我抵達時正值天寒地凍的二月,-22°C是葉卡捷琳堡迎接我的溫度,在我興奮地看著溫度計時,Angelica說著我錯過了前一周的暴風雪,低溫達-38°C。根本災難。每天出門除了默念錢包、鑰匙、手機之外,還要帶經常忘記的手套、圍巾、毛帽、護唇膏,不只如此還要護照以及這些囉囉嗦嗦的文件,可想而知每天出門前的準備是多麼的心累。

宿舍規則還沒交代完;凌晨一點到六點是宵禁時間,不准任何人進出宿舍,也就是如果今天出門party若不想辦法一點前回去,就只能在門口邊發抖邊唱下一個天亮了……訪客規則則是需要換證,並且必須聲明預計要停留幾個小時,超過時間警衛就會上樓抓人(警衛全是配槍的軍人駐守,沒在開玩笑的),此外也不得過夜。 聽到這裡我心想:好像也蠻正常的吧,儘管沒在台灣住過宿舍,大抵也知道訪客需要換證或登記。

接著Angelica陪我走到我的房間,位於七樓是間三人房。然而卻只有一張大桌子跟兩張椅子。我很納悶,請問這是要大家每天玩大風吹搶椅子坐? 好在房間只有一位韓國室友,sijong,他給了我一個溫暖的微笑,並開始用俄文跟我交談,也許是我錯愕的表情太過明顯,在我還來不及講說我俄文很爛時,他立刻從流利的俄文切換成簡單的英文,說著說他不太會講英文。在Angelica幫我翻譯之下,我才知道原來他是俄文系,俄文說得很流利但不太會說英文,那時是我第一次見到不太會說英文但第二外語流利的人。說實在我非常好奇為什他會俄文比英文好,畢竟英文還是比較早接觸阿。但我鼓不起勇氣在第一次見面就問這麼私人的問題,感覺有些不妥跟失禮。還是等將來有機會再問吧,先把自己安頓好再說。

理想中的雪地是白雪皚皚,實際上是被踩得髒兮兮有如沙灘般的顏色。

在和Angelica約好明天幾點見面後,我的翻譯就離我而去。剩下俄文跟韓文殘酷二選一。來俄羅斯之前我修了一學期的俄文,但一學期經過依然大字不識幾個,聊天不出三句話大概就直逼我的俄文極限。好吧既然俄文行不通,是不是該試試韓文? 想想身處台灣,對於接觸韓國文化實在相當容易,但礙於我本身不看韓劇也沒聽韓文歌,對於韓國文化了解有限。這時我不禁開始後悔:平常周圍朋友時不時會分享最近看的韓劇或影視新聞,偶爾也會教我幾句韓文,但我都沒特別放在心上,如今記得的韓文只有你好、謝謝跟怎麼辦……

儘管有語言隔閡,Sijong依然很熱情的跟我介紹房間,還大方的說他有一個電子鍋,如果我有需要可以隨時借用,我們就這麼英文夾雜俄文,再輔以肢體語言溝通,後來發現他其實聽得懂英文,只是不太會表達,像是他提醒我後天輪到我們負責倒廚房的垃圾,他就說 tomorrow, tomorrow輔以手勢,我大概猜出來並回 the day after tomorrow? 他立刻點點頭,並教我俄文的”後天”怎麼說。一個學期下來,我們大底就是這樣溝通的。

想起之前每每聽聞朋友講起宿舍生活,各種奇葩的室友,或是參觀朋友的宿舍時都覺得好難以想像,和家人以外的人朝夕相處那種感覺好赤裸,有點擔心生活習慣的差異到底是如何辦到的? 然而聽完其他朋友的情況,我實在很慶幸我的室友相當正常。我另一個韓國同學他的室友是埃及人,常常聽他訴苦室友生活作息跟他日夜顛倒,時常放音樂跟大聲聊天、不洗澡加上大噴香水…..洗不洗澡本來是個人決定,但是當你跟這位體味濃厚的室友共處一室,或是以大量香水掩蓋這味道。這嗅覺的刺激….光是從朋友口中聽來就覺得受不了。睡眠剝奪、聽覺疲勞跟嗅覺刺激……這位同學一整學期下來總是眼睛充滿血絲,相當疲累。

通往市區的捷徑

而第一次住宿舍的我覺得十分新鮮,好在語言隔閡也變相創造了另一種私人空間,免除了話題空檔間的尷尬,也不完全是缺點。在和系上的其他來自歐洲的同學們交談過後,聽他們抱怨著三人房沒有私人空間,小聊了一會才發現原來大部份西歐國家他們的宿舍是一人一間共用廁所與廚房。東歐、俄羅斯跟亞洲才是以多人共處一室為主流。其實我還有另一位室友來自哈薩克,但一整學期我只看過他兩次,平時他都會去跟男友住,也好,至少我們不用成天玩大風吹,三人搶兩張椅子。

烏拉爾大學氣派的正門

俄羅斯宿舍最讓我驚豔的有兩點: 價格以及暖氣。

記得第一天抵達宿舍,現場繳了2400盧布(當時的匯率差不多是1300台幣),校方說之後會多退少補,我心想: 挖~一學期一千多台幣會不會也太便宜,天底下沒這麼好的事吧? 進來宿舍後看到前述的景象,一切都還好。這時我一屁股坐在床上,發現ㄟ怎麼會中間下陷!? 趕緊把床墊掀起,映入眼簾的是體絲網。我當下愣住了,哇原來這床是由鐵絲網交織而成的,怪不得中間會下陷,形成像是吊床的感覺,我還真是大開眼界,趕緊打電話給我爸說: 這該不會是二戰留下的床吧…. 雖然覺得有些荒謬,但也沒什麼好抱怨的,畢竟you get what you paid for。一千三台幣一學期,沒叫我睡地板就已經很不錯了,我聳聳肩,暗自在心裡想著。隔三天,我系上的捷克朋友拉著我去Ikea買床墊,因為他已經連三天幾乎沒什麼睡了,再這樣下去恐怕會發瘋。看著他扛著床墊露出滿足的笑臉,慶幸我自己睡鐵絲吊床也能過活,而省了買床墊的錢。說實在我這個人沒什麼睡眠問題,唯一的文題就是睡太多爬不起床。連睡在鐵絲網床都能累到起不來,可想而知我多會睡…..

暖氣,則是另一項讓我驚豔的項目。由於俄羅斯寒冷的季節相當長,家家戶戶必備暖氣而且是統一由政府供應。每年的十月開始一直供應到隔年五月。宿舍裡的暖氣連強度都不能調整,也沒有開關,只有”最強”一個選項,非常的霸道。我法國朋友在找不到開關後驚訝地說: 這要是在法國如此揮霍,電費一定是天價,而在俄羅斯連出門都沒得關暖氣,因為俄羅斯什麼沒有,天然氣最多,我想這也許是普丁展現國力的一種方式吧哈哈,所謂天然氣富翁。由於大量外銷天然氣,周圍國家十分依賴俄羅斯的能源供給,也變相被掌控了談判籌碼,總說雞蛋不要放在同一個籃子裡,太仰賴單一國家能供給的結果就是:在2009發生烏克蘭斷氣事件,在嚴寒的冬季,由於俄羅斯不滿烏克蘭過於向西方國家靠攏,斷然宣布停止輸出天然氣,凍死烏克蘭人。總之在俄羅斯半年的生活讓我體現到俄羅斯是如何揮霍天然氣的。由於宿舍裡的暖氣強度無法調整,當你悶到受不了時就去打開窗戶,讓零下十幾二十度的冷冽空氣進來,平衡一下這暖烘烘的室內,腦袋清醒後在關上窗戶,如此周而復始,大家就是這麼度過寒冬的。

俄羅斯小朋友都穿連身衣保暖,模樣超逗趣!

也正是如此,俄羅斯的冬季儘管外頭冰天雪地,室內多虧了強力暖氣永遠維持25度。因此當地人在室內幾乎都穿著短袖。印象很深刻的是我有個俄羅斯朋友,她去到西班牙的時候抱怨西班牙好冷,大家都以為他在開玩笑,一個來自雪國的戰鬥民族居然說西班牙的冬季冷?? 後來她解釋道: 在莫斯科外頭-15度,室內25度,但是在西班牙的冬天外頭15度,室內也同樣15度。再者俄羅斯處處都有三道重到不行的門加上兩層窗戶,完全阻隔外頭的冷空氣,然而西班牙那種雙邊敞開的窗戶根本無法緊閉。在我住在巴塞隆納的那一學期時,終於完全理解到什麼叫做西班牙好冷,俄羅斯人的控訴實在合情合理。或許是室內室外溫差太大,在俄羅斯的半年中,我有兩次隱形眼鏡裂在眼睛裡的恐怖經驗,好在隔壁台灣室友熱心地用棉花棒幫我引出,才解除危機。同時溫差太大的關係也造成皮膚很容易龜裂,使用護手霜及護唇膏也是在俄羅斯養成的習慣。

第一次的住宿舍經驗就在這寒冷的西伯利亞展開,認識了來自各國的好朋友也對不同文化有更深層的了解,每每回憶起那段人生都會會心一笑。

葉卡捷琳堡市中心,攝於融雪的五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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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siao

以寫作紀錄旅行足跡、從平凡生活中發現樂趣。